宁老爷有宁老爷的忙碌,宁公子也有自己的忙碌。婚姻大事,他已经全丢给了老爹,因为他的婚姻已经不仅仅是他个人的,而是涉及整个宁家的安危和未来。他才不会为了爱情而坏了老爹的大局。老爹指谁,他就娶谁,顶多是枕边多了个同床异梦的人。他的忙碌则是日常地锻炼和变强。今日黄昏时分,他再一次来到了满风山。他站在高处,而因为山中妖患解除的缘故,此间山道已经有了不少樵夫猎户。樵夫背柴,猎户逮着猎杀的野兽,正顺着山阶的下山。宁玄看了会儿,他越发好奇。窃香鼠到底去哪儿?这玩意儿就像一把刀,不知什么时候落下,搁在心里让人烦乱。看了会儿,宁玄忽的想起唐川那日的匆匆告别。他把目光投向了北方。平安府和望月府临近。而穿过满风山,再往西北一点,那就是平安府西。他如果记得没错,平安府天师说的正是府西出现了恐怖的妖患。‘总不成是跑平安府去了吧?’宁玄觉得还真有可能。但他又记起那平安府天师说是“黑烟滚滚,简直就是妖潮”,顿时又觉得不对劲起来。窃香鼠是什么,他清楚的很,哪儿来的滚滚妖潮?想了会儿,他摇摇头。在平安府解决了妖魔,那好处都是别人的,他就算好奇也不会跑过去。想着想着,他怀中忽的掠出一道幽蓝的虹光,那虹光猛然落定在他胸前,发出尖锐的嗡鸣...这把飞刀能够承载他的燕鸣劲。再配合高速旋转,完全可以双劲交融,施展出“燕合”。燕合的双劲一是招式,二是血肉蠕动,一是明劲,二是暗劲。可现在他并仅仅有两种劲,他还有第三种。略作思索,宁玄来到一个山谷。金身菩萨在夕阳里缓缓端坐。菩萨垂手,在虚空一拈,拈出一片幽蓝的“树叶”,然后五指一散,那“树叶”顿时激射出去,穿空巨石又飞转回来。“树叶”毫发无伤,薄薄的刃没有丝毫受损。‘也许我能把菩萨劲也融入燕合中,如此...我就可以三劲齐发,威力上升可不止一倍。’宁玄开始思考。妖魔们不会武功。但这个世界的江湖氛围却很浓。这菩萨金身就是个巨大的拥有着蛮力的躯壳。那么,他自然可以把菩萨劲也叠加入自己的攻击,不分散,完全集中在一点地以最快的速度,最强的爆发...打出去。他和窃香鼠打过。他能确信,现在自己纵然不用菩萨金身,只凭那5.25的体质打出的一记“燕合”,就能将窃香鼠的菩萨外壳给一刀两断。若是再加入菩萨劲,那...宁玄眼露思索,开始了尝试。............数日后...深山。金身菩萨端坐不动,神色慈悲,双指拈花似地拈起了那一片幽蓝的树叶,然后如赐予般将树叶送了出去。一瞬间,空气里响起了密密麻麻的尖鸣,像是群燕在叽叽喳喳。那树叶飞到的地方,空气里产生了一股难以想象的压迫力,明明树叶还没沾到,只是被那外部气流刮到,岩石就直接崩碎了。待那树叶飞到某处山峰,穿过那山尖。一声巨响。山尖受力,直接崩碎,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那尖往地面坠落。金身菩萨手一抬,手掌担住那山尖,让其缓缓落地。其上的几只呆若木鸡的猴子忽像还了魂,怪叫一声,全然跑远。宁玄收起金身菩萨身和飞刀。‘这一招就叫燕潮吧。’他愉悦地舒展了下身躯。这么一来,如果再遇到窃香鼠,就可以一刀燕潮崩了它,直接将菩萨壳里藏着的老鼠精给杀了。他可是很清楚老鼠精藏在菩萨壳的哪个位置。他是躲在金身菩萨的心脏部位,因为这个部位是他多番测试之后,发现最容易拧合三劲的位置;而老鼠精则在金身菩萨的胃部,因为那儿最容易进食。宁玄有点想去找窃香鼠了。窃香鼠必然带了法宝,可...他也会带天师啊。不过只是想想,他可不会在没有半点好处的情况下去解决别人地盘的麻烦。宁玄吹着口哨,浪里浪荡地往山外跑去。柔和的玫瑰色晚霞,带着春末芬芳的山风,而今夜则又是泡在那腻人的胭脂香里...正跑着,他耳中忽的听到一声急促的突兀尖叫。这叫声和此时的氛围格格不入。遥远处的山林,尖叫令人毛骨悚然。那尖叫并不是一下就戛然而止,而是断断续续,似哭似嚎。宁玄听着竟格外熟悉。一想...这不是他被吃的时候发出的惨叫声么?他身形微动,往惨叫方向掠去。惨叫声逐渐清晰,却也逐渐衰弱。那画面也终于落入了宁玄眼中。那是一个人,一个强壮的人,像是那日紫袍道士身侧的妖疫武者一般强壮的人...神完气足,肌肉鼓胀,就连太阳穴都是突出的,像是体内充满了用不完的力量。但这样一个壮汉正在用一种古怪且瘆人的方式在干瘪...他的脑壳像气球没了气一样,缩成了皱巴巴的一团,内里的头骨不翼而飞。他的身子也在缩。当宁玄看到他的时候,他已经缩的很厉害了。当宁玄走近了,他已经成了一张皮。人皮。人皮顺着地形,凹凸有致的铺在山野上。就在这时,宁玄忽的感到了一阵阴冷的尖刺感正往他扑来。他心念一动,一重金光在体表浮现。菩萨金身岂是如此不便之物?他想几丈就几丈,只是不能浓缩罢了。此时,那金光只是在他体表覆了淡淡一层。他看到自己眼珠前的金光似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,扩开涟漪。紧接着,他耳边又传来一声奇异的“叮”响。再接着,他鼻孔前也被那东西撞击了。叮~~他周身凡是连同着体内的窍穴处都开始扩开涟漪。宁玄看不到那东西,只能通过金光涟漪来判断。在再一次碰撞的刹那,他做好了准备,体表燕鸣劲突兀爆发,直接撞上了那无形的东西。嗤...一声积雪遇汤的声响传来。伴随而来的,是一声难以形容的怪叫。空气里浮出一团黑烟,黑烟被风一吹,很快消散。那东西再没攻击,显是死了。宁玄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,但心中对这未知的隐形东西迅速有了个初步概念:无形的,喜欢钻入人体,没什么攻击力量,但能人除皮之外的一切地方吃个干干净净,可以被打死。他扫了眼地上人皮,心念一动,又往远处掠去。数里后,他又看到了一张人皮,是个锦衣老者,那老者和他的锦衣一切铺在地上。他继续往北。又过十余里,他再度看到了一张人皮...但这次有所不同,那人皮正在“充气”,正在站起。宁玄上前随手一压。嘭!那人皮连同它的充气直接炸了。一股黑烟伴随着尖叫,消散了。他心中升起一丝不祥预感。他继续往北,又过三十余里,他看到了山道上正有个穿金戴银的美妇在整理头发,在看到他的时候,那美妇忽的发出哀怜的声音:“救救我,救救我,我什么都愿意做。”那声音可怜无比,好像她遇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,已经到了可以出卖自己一切去争取活命的地步。宁玄轻叹一声,一拳打出。嘭!美妇碎了,她的皮纷飞如蝶,而内里的气则是怪叫着化成黑烟消散。宁玄对这隐形的怪东西又多了几个认知:能占据人体,能模仿人生前所说的话。此时,天色已黑,皓月当空。宁玄想了想,继续前行。这一次,他直接前行了百余里地。他怎么也没想过在这种时候,在这样的深山,他还能看到一簇通红的篝火。篝火边坐了两个护卫,正面色紧张地聊着天。“这次妖祸要压不住了,还好咱们老爷跑的快。”“是啊,我们这些下人也跟着沾了福,等跑到望月府应该就能安全了。”“望月府?望月府距离咱们平安府也很近啊,不应该跑的更远点么?”“你懂什么?老爷消息灵通,老爷说去望月府自有他的道理。”啪!忽的一声落地声响起。两个护卫惊得跳了起来,手握刀柄看向来人。“谁?!”待看到来人是个少年后,两人才都舒了口气,神色平缓下来。其中一名护卫道:“这位小哥,三更半夜你怎得独自来深山老林?”宁玄盯着他许久,长叹一声:“你们这些鬼东西,居然能模仿到这种程度?”在他眼前,这护卫气血充足,能根据环境及时反映,而不再如之前那美妇人般只会说“生前的话”。看来,他方才所见的,都是这鬼东西从“吃人”到“占人”再到“变成人”的过程。而现在,这两名护卫就是完全体了。不过,也有好消息,那就是:一个鬼东西只能占据一具躯体,这是一种类“夺舍”,而不是瘟疫类的“传染”,它们可以更换躯体,却无法一个变俩,俩个变四,否则...此时他已经遭到了攻击。话音落下,那两名护卫忽的阴恻恻地笑了起来,笑得诡异。两人同时拔刀往宁玄扑来。嘭!!两人粉碎。黑烟尖叫着消散。宁玄站在月下,远眺了一眼平安府的方向。这种程度的妖灾,闻所未闻。他能够十六年都觉得自己活在低武世界,完全是因为朝廷对于妖魔其实有着绝对的掌控力。可现在,这掌控力好像正在崩碎。有可怕的事,正在发生。平安府,也许只是一个缩影。
在天魔世界的摆烂生活